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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打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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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寒在寨子裏兜兜轉轉幾圈, 也沒見著謝清明一點下落, 難道, 人已經被轉移了?

廣寒一面忐忑地尋找,一面暗自思忖著要怎麽和莫愁說。

正在此時, 廣寒突然感覺一股黏膩的腥味絲絲落落地傳來, 不甚明晰, 但確實令人作嘔。

廣寒仗著精靈自身強大的感知能力,循著味道一路探尋, 突然看見一個書卷大的小通風口, 裏面黑咕隆咚的, 什麽也看不清。

但可以確定, 腥臭味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。

廣寒隱匿身形,沿著密道小心翼翼地探尋而去。這通風口骯臟而逼仄, 兩壁上掛的塵灰都夠把這同道堵死了。

廣寒只能凝神靜氣, 一方面他想摒棄五感,不然會被臟亂不堪的環境惡心死, 另一方面他又不敢這麽做,他得順著氣味走明白這歧路頗多的迷宮。

這通風口七拐八拐的,如果寬度不是寬度不可以過人,廣寒都懷疑這是某種逃生密道。

誰會把通風口做得這麽曲曲折折的?水正教的人腦子果然都不怎麽好使。

隨著廣寒越走越遠, 腥臭味也就愈發濃烈, 與此同時,廣寒驚詫地發現,通道裏出現了已經幹癟了的死老鼠和死黑蓋蟲。

廣寒沒有五臟六腑, 他若是有,肯定能把胃吐出來。

廣寒雖然未化形,但他仍然感覺出一股沒來由的恐懼。這是作為一棵樹,對於老鼠蟲子本能的恐懼吧。你修為再強,靈力再深,也很難摒除的天性。

要不……掉頭回去算了……他們總不至於把謝清明關在……

想到此,廣寒突然想起阮語來,他親眼所見,阮語皮裏肉外附著而生的,就是這種黑蓋蟲!

難道他們把謝清明也做成了肉體毒巢?

廣寒拙於思索與權衡,他的理性告訴他,如果再往前,可能會面臨數以萬計的,他此生最為懼怕的天敵。可感性告訴他,如果這個時候折返,他可能會面臨崩潰了的莫愁。

這不是魚與熊掌的問題,是前有狼後有虎的問題。

廣寒也不知道自己欠莫愁什麽,但只知道,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莫愁再一次走火入魔,只能一咬牙,生出一股子他並不能叫出名的慷慨來。

他不知道,人類文藝地把這份慷慨稱之為,雖千萬人,吾往矣。

果然,越往前走,黑蓋蟲便越來越多。

廣寒雖然知道,這些蟲子根本看不見他,但他真真實實的存在,保不齊這些蟲子裏有那麽一只半只是有靈性的,萬一感知到了他這一身的桂花味,就慘了。

但好在,這些畜生顯然還沒有什麽修為,只是本能地在四處爬竄,就這樣,廣寒跌跌撞撞地到了通風口的盡頭。

甫一著眼,廣寒差點暈厥過去。

通風口下面寬闊的牢房裏,數以萬計、十萬記……甚至更多的黑蓋蟲和毒蛇毒老鼠,像一陣黑黢黢的旋風,向四周擴散開來。

屋子的中央突兀地擺放著一口身形碩大的大缸,空洞洞的,什麽也沒有。可仔細一看,四壁竟然沾滿了猙獰的血跡。

兩個身材瘦弱的紅衣教徒正在往四周撒一眾白粉,可能是石灰,也可能是雄黃,以圖阻止這些毒物爬出去。

絕大多數的毒物在碰觸到白粉的邊緣之後,就本能地瑟縮了。可還是有許多身強體壯,兼顧膽子大沒頭腦的,突破圍城,向四面墻壁上方爬了上來。

很快,就要爬到通風口了。

其中一個男子拿起大掃帚,不耐煩地把墻上的蟲子掃了下去,廣寒長舒了一口氣。

那男子沒好氣地道,“什麽臟活累活都是咱們的,好事永遠都是他們的!”

旁邊的男子年紀更小一些,怯懦懦地道,“給神明幹活,還是別挑好與不好了吧。”

年長男人譏誚著一笑,“你這個傻子懂什麽,他們把活祭扔到河裏獻給神明去了,我們呢?在這收拾這個爛攤子,神明知道咱們做了多少?”

年紀小的顯然不敢忤逆他,只能一面撒著白粉,一面小心翼翼地拿起巨大的簸箕,想方設法地把蟲子裝到大缸裏。

倒進去一簸箕,能爬出來一半。周而覆始地,兩鬢已經汗涔涔的了,也不敢停手。

就在這時,一直幾次三番被扔進去又爬上來的蛇,顯然被激怒了,它長身一挺,飛也似的直接撲向了那年紀小的教徒,一口咬在了他右側大腿根上。

年長的眼疾手快,挑起笤帚根就把那條蛇給打到墻上,他更加沒好氣地嗔道,“跟你說多少回了,幹活長點腦子,你有幾條命夠你死的?”

那小孩果然是個傻子性格,只懵懂地撓了撓頭,嘿嘿一笑,“不妨事,我棉褲穿得厚,它咬不穿。”

年長的氣得牙根直癢癢,“下次就應該咬你脖頸子上,我看你皮厚不厚!”

小孩不再說話,只繼續幹著活,二人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控制住了形勢,這時年紀小的才又憋不住了,問道,“這次活祭咋這麽急,以前都是慢慢養蟲卵的,這次直接扔到缸裏了!”

那年長的一聽小孩發文,一臉的得意之色,顯擺道,“要不怎麽說你什麽都不懂呢!我聽說這回這哥們,可是個狠角色!”

他招呼小孩湊上前來,神秘兮兮地道,“八月十五那天大鬧生祭大典的就是他!今兒他和他娘還殺了阮聖人!”

小孩好像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,“我的神明啊,這不是魔鬼麽!”

年長的仿佛就等著他那吃驚的表情呢,又得意的加上一刀,“如今代理的聖人,那條胳膊也是被這小子給砍掉的。不是魔鬼是什麽啊?他就是來破壞我們水正教的魔鬼!”

廣寒在一旁偷聽,回想起昨日莫愁所講經歷的種種,確定這二人口中所說的“魔鬼”就是謝清明!廣寒在此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,水正教拿謝清明做活祭了?

那小孩仿佛與廣寒心有靈犀似的,問道,“被扔進這缸裏,還能活命了麽?”

那歲數大的拿起笤帚對著小孩腦袋一頓猛敲,“活祭!活祭!不是活的敢祭給神明麽!他只是帶著一身的‘聖物’,被送到河裏去啦!”

廣寒凝聚的精魄都差點被嚇散了,他靈力四洩,惹得身旁的蟲子都不安地逃竄起來。這時候他才回過神志,收斂心性,繼續聽二人交談。

“他不是自願獻給神明的,要是被扔進河裏以後,自己游走了可怎麽辦啊?”

“你腦子不好使,眼睛也瞎麽?都被蟲子咬的血肉模糊了,一身都是蟲卵,沒死就不錯了,還能游泳?再者說了,沈河之前,他會被綁上石頭塊,直接就沈底了!”

廣寒眼看著那小孩咬著牙,從嗓子眼裏哼出了一聲,“該!”

他再也聽不下去,倉皇地向通風口外逃去,嘴裏還不忘不住地呢喃道,“怎麽辦?怎麽辦?怎麽辦……”

及至廣寒趕回到水牢門口,一個老頭子正坐在門口的桌前打著瞌睡,腰間還掛著一長串鑰匙。

不化身形,悄悄把鑰匙拿走,這很容易,可是這麽多道鎖,這麽多把鑰匙,挨個試起來,夠把這一院子的人都招過來了。

這老頭四仰八叉地橫臥在椅子上,突然感覺一個身著戲服的少女裊裊娜娜地走到跟前來,巧笑嫣然,一只手輕輕地點了點老頭的眉心,妖媚地道,“死鬼,把門給我開開。”

老頭雙眼迷離,直勾勾地盯著少女,那少女紅唇黛眉,面掃戲妝,雙眼斜斜地飛起,伴著勾人魂魄的妖嬈,她笑含春風,繡口一吐,“楞著幹什麽,開門呀!”

老頭登時丟了魂一般,唯唯諾諾地點著頭,“好好好,我開門,我開門……”

老頭一邊熟練地抄起腰帶上綁著的鑰匙鏈,一面三步一回頭地盯著少女。色瞇瞇的眼神瞧著少女,她也不慍,只是娉娉婷婷地扭捏著腰肢,舉手投足都仿佛在戲臺子上一般,美艷得近乎天人。

老頭終於磨磨蹭蹭地打開了最後一道鎖,他正迷迷糊糊地打算向戲服少女邀功,只見少女邪魅地一笑,如血的紅唇輕輕撅起,吐出一口仙氣,伴著濃郁的桂花香。

老頭直楞楞地倒在了地上,昏死過去。

廣寒來不及多解釋,他趕緊拽起莫愁往門外趕去,“快走,我的幻術支撐不了多久,這麽多人,萬一有一個醒了的,這幻術就破了!”

一眾人等也便顧不得許多,跟著廣寒往外跑去,這一路上碰到的所有紅衣教徒,要麽滿面桃花,要麽滿目悲愴,都自顧自地沈浸在自己的悲喜當中,誰也無暇顧及逃跑的眾人。

莫愁見識過廣寒的幻境,還是有些本事的。她只是還心心念念地惦記著謝清明,拽著廣寒的袖子,一面跑一面問道,“清明呢?他在哪?”

廣寒敷衍道,“我知道在哪,跟我走,先出寨子。”

莫愁自然信任廣寒,一聽他這麽說,不禁喜上眉梢,“也就是說清明沒有事,他還活著對不對?”

廣寒稍頓了一下,緊緊握住莫愁的手腕,“嗯……對,還活著。”

就在一行人終於到了他們拴馬處時,突然一座山一樣的身形阻攔住了去路。

正是那斷臂的代理聖人,他臉上的刀疤因為猙獰的表情而愈發恐怖,“呵,你們這些小人,還妄圖用妖術迷惑我們?好在神明識破了你們的詭計,及時把我們喚醒!”

蘇剌一手舉鼓,一手執鞭,上前一步,環視了一圈追出來的教徒,“出了你們的老巢,爾等宵小,還想困住我們不成?”

那刀疤男低笑一聲,指著莫愁道,“其他人我們可以不管,神明托夢告訴我,這個小丫頭片子,我是非留不可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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